她抱紧盖在身上的被子,医疗帐篷里满是酒精的味道。
他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血色,维克多张了张嘴,好像是要辩解些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毫无理由。」
佩里又补了一句。
「这里是战场,不管发生什么你应该先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维克多,如果因为什么愚蠢至极的理由而让我背上一条人命的话,我会愧疚一辈子——」
「——我妹妹也有一双绿眼睛。」
他突然打断她的话。
医疗翼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改变了。
夜晚的医疗翼里满是伤兵的细碎哀嚎,偶尔还会有几句梦中低语。
在堆满医疗器械箱的角落里,说英语医生们冷静清醒的样子和外界的痛苦显得格格不入。
或许这样说也是不对的。
因为佩里冷漠,维克多却不是。
「我妹妹七岁生日的那天,被纳粹杀死在了史达林格勒。」
佩里一瞬间的失神。
有些人在七岁那年会获得救赎,可有些人不会。
她突然想到。
「我很遗憾……」
过了很久,佩里才说出这样一句干巴巴的话来。
「所以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想。」
维克多扬起嘴角。
「你七岁的时候,应该也和我妹妹差不多,有一双漂亮的绿眼睛,亮晶晶的。」
「……维克多,你救了我,应该得到感谢。但是我不得不说,下次,请你先管好自己——」
「——从前我没能救我妹妹但是现在可以了。」
他只是盯着那双绿眼睛,下意识伸出手去,却在意识到些什么之后又把手收了回来。
「你不必觉得亏欠……」
「我不会的。」
她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像是突然竖起尖刺的刺猬。
那时候的佩里突然发现,除却那些自己本以熟识的人以外,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害怕别人的好意。
想要,又不敢要。
谁又知道是不是某一天就会失去呢。
如果当初没有接受,那么失去了也不会难过吧。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当时,佩里会拒绝巴基那盒巧克力的原因了。
维克多看着满是戒备姿态的佩里,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点别的吧,你大学是在剑桥医学院上的?」
佩里看了他一眼。
「没错。」
「我就知道……」他嘆了口气。
「我看过了美国那边给的你的资料,我比你早毕业几年,如果同届,说不定……不对,我是神经学,你是……你是什么来着?」
「临床医学。」佩里又补了一句。
「后来我还选了药剂学。」
「啊,那你能都坚持下来真厉害——」
「我有一门挂科了。」
那天晚上的对话,后来以佩里成功把话聊死作为结束。
*
原本计划着只有两周的支援时间突然被延长。
这世上本就不少各种意外,佩里塞进嘴里一块merci的酒心巧克力,咬碎糖壳,浓郁的酒香瀰漫开来。
那一盒merci支撑了她在寒冷的西伯利亚作战地医生的漫长时间。
「六点钟启程。」
维克多收拾好手术包,看着佩里。
「这次是384军正面和纳粹交战,比以往更兇险。」
佩里扔进他怀里一块巧克力。
「照顾好自己再说。」她又补了一句。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全名呢。」
「呃……如果去掉那些复杂的中间名加上姓氏的话。」
他扶了下金丝镜框,抬起头看着佩里,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我叫维克多·罗曼诺夫。如果佩里你不嫌麻烦,偶尔叫我一句罗曼诺夫医生也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问写不出来,战时被遗忘的过往倒是写的流畅
神经科的罗曼诺夫医生,你们还记得他吗
第61章 那些被遗忘的(2)
在九头蛇科研组里,谁都知道性格暴躁脾气古怪的神经学罗曼诺夫医生最痴迷的项目是美国队长。
一痴迷就是七十多年,可是依旧毫无所获。
超级士兵血清对人神经系统的改造,就好像是他永远攻破不了的谜题之一,也是在他面前最不能被提起的词语。
充盈着各类冰冷医疗器械的实验室里,脸色比墙壁还要过分苍白的男人转着手术刀,锋利的刀片顺着指侧飞了出去,狠狠的扎进了桌面。
与此同时,实验室的门被人敲响。
「进。」
冷冰冰一个词,从毫无血色的薄唇间吐出。
门缝间露出一个姜红色的小脑袋来,脸上还带了点婴儿肥的九头蛇特工探头看了他一眼。
「维克多,晚上好啊。」
维克多·罗曼诺夫瞥了他一眼,把刚刚摩挲的相框反扣在桌面。
「说。」
「干嘛这么生硬?」伊恩走到他面前,扶起了相框。「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维克多,我不是来惹怒你的。」
视线相对后的一秒,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你——」
「别这么激动啊。」伊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关于那位假装的德国医生小姐……啊不好意思,那件事情实在是好笑,笑一笑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我又不是笑你……好了好了把手术刀放下,你的桌子看起来都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