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观礼,不宴饮, 那还叫什么鸿门宴?
鱼姒心中清楚,却不多说,只抬手扶了扶鬓边的银簪。
待进到前院, 柳静眠已经落座,正与贺三夫人言笑晏晏。
鱼姒没有攀上去,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望着满院热闹, 心中倒真的起了些怅然。
她只记得自己满心欢喜绣好了嫁衣,没有一点假手于人, 婚期将近,喜悦忐忑更盛, 往后却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与夫君成婚的那日……
「晏夫人怎么在这儿呀, 妾身正寻你呢。」贺夫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亲密准确地拉住了她的手。
鱼姒浑身发毛, 努力克制住想抽出手的冲动,语气不太稳:「贺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贺夫人掩唇而笑:「晏夫人与晏公子成婚六年,伉俪情深, 乃至如今仍如胶似漆,真是羡煞旁人。」
「我家七妹妹今日新嫁,想沾沾你的福气,不知晏夫人肯不肯呢?」
众目睽睽之下,她难道还可以说不吗?
鱼姒微笑:「自然可以。」
可走出两步,手上的桎梏才显出来。
贺夫人也察觉到,回头一看,又笑:「晏公子,只是离开一小会儿,怎如此难捨难分?」
晏少卿却没有羞窘,手上愈发用力,冷淡陈述:「我与夫人同去。」
她们是要去新妇房里,他如何能去?
鱼姒夫唱妇随,也道:「那就同去,我夫君在院外等,应当可以吧?」
贺夫人朝一处看了一下,转过头面色如常:「当然可以,只是晏公子不能进后院。」
那不就是送她从前院到后院?
鱼姒心中腹诽,面上毫无破绽,还与贺夫人说笑:「怎么不见贺小姐呀?」
贺夫人眼中带笑,口吻却漫不经心:「我家小姑么,也有她的事。」
鱼姒一凛,警惕彻底占据心神。
「就是这里了,晏公子留步,您若是无趣,可以向右走,上游廊至水榭,那里也是待客之所,或者向左走,过小径至闲亭,也能歇脚片刻。」
晏少卿一动不动,低头温声道:「青娘快去快回,夫君在这里等你。」
鱼姒点点头,抬眸再度看了贺夫人一眼,随她进去。
贺家高墙大院,院落也极多,左拐右拐不知多少次后,喜气洋洋的笑嚷才渐渐清晰。
临到门前,鱼姒最后看了一眼贺夫人。
贺夫人笑:「鱼妹妹看我做什么,快去快回呀。」
难道多留片刻就会出意外?
鱼姒心中更加警惕,按她的话迅速进门。
房中的人均是诧异,不过很快有人想起来:「是晏夫人呀,阿媱快来亲近亲近晏夫人,今日嫁过去后,可要与晏夫人一样恩爱美满,琴瑟和鸣呀。」
鱼姒没有心思听这些话,扫视一圈,确定这房里根本没有贺嫤的影子。
一团红影已被笑着推到眼前,该是新娘子,她收回视线,正要说几句吉祥话再想个託词告辞,可凝神看清凤冠霞帔盛妆花容的一瞬,脑海里忽然出现自己对镜理盛妆的画面。
「瞧瞧,绞了脸,新娘子多漂亮?接下来该梳头髮了……」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髮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晏夫人?」四面八方的声音在问。
鱼姒撑着仅有的意识笑着祝福:「七小姐喜得良缘,日后定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面前的七小姐没有说话,只自己又坐回了铜镜前。
鱼姒顺水推舟:「我有些不适,就不留在这儿了。」
不等人开口,她已经出了两道门。
各家夫人喜笑颜开,樱桃递上喜帕,镜中不尽羞喜的自己被绣着鸳鸯的红帕子盖住盛妆,便隐隐约约只剩了满目的红。
「吉时已到,福女出阁——」
贺夫人呢?贺夫人呢?!
鱼姒顾不得正在恢復的记忆,急急按原路返回,谁知才出七小姐的院门不远,就突然冒出两个婆子,凶神恶煞,膀大腰圆,一看就不好对付。
来不及想,她霎时拔出一根簪子丢了过去,锋利的簪身在日光照射下折出刺目的银光,足够闪人双眼。
「站住!」
傻子才会站住!
鱼姒拔腿就跑,是不是原路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见到人就行!
她不信贺家会放任贺嫤在宾客满堂的喜日行这等狠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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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阁下可是晏公子?」急急快问,面带急色。
是个陌生的丫鬟,晏少卿警惕起来,没有应声。
丫鬟没有得到回答,似觉得自己找错人了,更加焦急四处观望,口中道:「闲亭那边好像没有人,那一定是在水榭了!」
说着,就要向右边走。
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烈,晏少卿冷声叫住了她:「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丫鬟竟也不加以求证,立刻就道:「我家夫人使我来告诉您,鱼小姐出事了!」
「九小姐竟然安排了好些粗使婆子,想要、想要将鱼小姐害死!」
什么?!
大喜之日,贺嫤怎敢?!
晏少卿头脑一空,立刻挥开她沖了进去。
丫鬟不等站稳,对两边都点了下头,随即快步离去。
似乎是巧合,他一进来,就有人拦路:「你是什么人?!怎么擅闯我们后宅内院?!」